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 陈亮 实习生 樊雨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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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秋招，应聘考试能找“枪手”?近日，羊城晚报记者调查发现，不少网络平台有商家、个人发布“接代考，包高分”“考试助攻”等疑似协助考试作弊的内容。部分卖家自称拥有“专业团队”，由“名校高材生”代考。业务范围不仅包含企事业单位招聘考试，雅思托福、大学各专业期末考试等也能“助攻”。法律专家表示，通过隐蔽手段实施考试作弊的行为难逃法网，考生若轻信不法商家，还极易存在个人信息、资金账户泄露等风险。
招聘测评：热门单位“上车”需预约
“985在读硕博，常年接考试，做题都很熟练”
时值“金九银十”招聘季，羊城晚报记者关注到，网上有商家诱导求职者“花钱走捷径，更轻松收获理想offer”。为躲避平台监管，买家与卖家形成了语言默契，双方交流通常会使用“上车”“助攻”等黑话。“车”指的是目标单位，凑够8-10人后，卖家会统一组织作弊，即“发车”。一个人价格较高，一般会多人参加。“助攻”即为考试过程中协助作弊。双方接头成功后，卖家提示买家添加微信详谈。
在某大学生交友App，记者通过搜索相关字眼，找到了卖家阿东。“我有专门的985团队负责招聘考试的特色主观题部分，已经上岸的公务员团队负责企业招聘中与公务员考试内容重合的部分。我做了很多年，质量都有保障的，每年都有很多人找我们代考，成功率肯定比你自己考高得多。”阿东说，“但也不能保证百分百通过，概率85%以上。”
记者以求职者身份询问广州某央企的招聘情况，阿东回复，该单位热度很高，“上车”需提前预约。“找我们就对了，才8000块钱，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目前还有4个名额，可以给你预留。”
据阿东介绍，该单位的笔试为线上测评，求职者需以双机位直播自己考试全程状态。“你提前在电脑安装远程控制软件，我们团队在考试时通过软件操控你的电脑做题。到时，你眼睛盯着屏幕看，手也要动，假装在做题。”他表示，“只要找好角度都没问题的，我们做了这么多年也没被发现过。我们也不是只做一家单位，各种央企、国企、事业单位、互联网大厂我们都能成功。”
随后，他发来一个文档，详细讲述作弊服务的操作方式、价格以及注意事项。对于需要应聘者“亲自”作答的考试，组织者将建群，为“上车”者统一发答案。如果愿意出更多钱还能有专属“助攻”，和别人的答案产生差异，更容易“上岸”。
记者又通过某闲置交易平台添加了专做招聘考试的懒懒。懒懒说，自己是团队直营，而非中介，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价格更低。“我们团队都是985在读硕博，常年接考试，做题都很熟练的。按照考试时间收费，半小时100元，价格很良心了。”懒懒承诺，考试不通过就退款，自己的回头客很多。
一些买家轻信了商家的话，“上车”后没能到达“目的地”。“去年秋招花1000块买了所谓的笔试‘包过车’，非但没通过意向单位的笔试，卖家还把我删了不退钱。这种事情是我有错在先，也没地方说理。”毕业生阿莫无奈地说。毕业生佳佳也遇到类似情况，“他们团队做的还没我自己做的好，我自己考的拿到了offer，团队做的在性格测试环节就被刷了。”
雅思：据称能在考试中传答案，也能考前发考题
“本人出镜假装答题，剩下的我们会帮你解决”
所谓“考试助攻”不仅出现在一些用人单位招聘中，灰产还伸向了其他多类考试。
在某社交平台，记者通过检索关键词找到了自称能助考生雅思作弊的卖家阿远。阿远说，其团队成员遍布全球，不仅有985高校学生，还有居住海外多年、语言能力过关的留学生。
据阿远介绍，他们不仅提供线上代考，还可以境外线下“助攻”，业务范围涵盖日本、韩国、新加坡、泰国、印度。阿远发来一张雅思“上车”注意事项及价目表，收费8000-30000元不等，根据分数要求上下浮动。“如果你要考到单科6.5分，总分也6.5分的话，大概是9000块钱。”
“虽然我们线上线下都可以，但我建议你还是选择线上，线下成本太高了，价格更贵。”阿远为记者详细介绍了线上代考流程：考生在电脑上安装指定软件后，便可在考试中接收代考团队发送的答案。“需要你本人出镜，假装认真答题，剩下的我们会帮你解决。口语也不用担心，你自己来考，但我们会发答案给你，你读出来就好。”“境外现场考试的话，需要你本人提前离境，到我们约定的考试地点。你自己去考，考试前我们会把考题和答案给你。费用统一23000元。”当记者追问是如何提前知道题目时，阿远则以“商业机密不可泄露”为由搪塞过去。
阿东同样提供雅思服务，方法类似，通过线上操作协助考生作弊，价格为10000元。“我们以前也做线下替考的，现在难度太大了，只能转战线上。”阿东解释。
为说服记者购买，阿远让负责雅思业务的同事阿秀继续洽谈。经过讨价还价，阿秀同意线上“助攻”优惠至9200元，会先收三成作为定金，考试后再收尾款。对于记者担心的资金安全问题，阿秀不断发誓，“骗人倒霉一辈子。我们算是业内的大机构了，基本不会逃单的。”他还“善意提醒”说，“那些不要定金的机构才有问题，因为他们有你的信息，会威胁你，你要留一个心眼。”
在记者询问下，阿秀说出了其工作室名字，称“公司正规、手续齐全、合法运营”。天眼查显示，阿秀所说的公司确实存在，但记者拨通公司联系电话后，接听者却否认了其公司有这类业务。
大学考试：有在校生当“枪手”，也有团队“助考”
“名校学生多人合作、互相检查，给你考高分”
网络上也不乏声称能“捉刀”校内考试的学生和团队。
记者在某社交平台注意到琳琳发布的帖子。自称某高校学生的琳琳，称能代考部分公共课、自己所学的经贸类专业的课程考试和每年的体能测试，每门收费50元。“市面上的代考机构大部分是通过手机发答案，进行线上作弊。我的优势就很明显，可以线下代考，而且收费便宜。”琳琳说。
与单兵作战的大学生不同，专门做期末考试代考的团队收费较高。小飞的团队专为物理、化工、计算机、土木等专业提供期末考“助攻”，他自称生意很好，考试周甚至每天可赚几千块。
“我们收费贵一些，但质量有保证，都是名校学生答题，多人合作、互相检查，能给你考高分。”小飞告诉记者，其团队按照60分的及格线划定收费标准，考及格需450元，考高分则需800元。“现在很多大学生都看重期末成绩，为了绩点高一些，方便保研之类，所以成绩不差的学生有的也会找我们。”小飞透露。
此类商家同样存在于某购物平台上。为躲避监管，店铺通常以“大学生课程辅导”“大学教育”等名称出现，并在首页醒目位置煞有介事地标注“不接作弊、不接考试”。然而，评论区里除了对答疑辅导的点评外，更多的是对作弊“助攻”服务的“售后反响”。
以小欢的店铺为例，不少人在评论区晒出答题的照片，其中不乏疑似拍摄于考场的图片，评论基本为好评。
记者欲向小欢询单，其店铺自动回复了微信号，提示微信交流，平台下单。“你发来的东西我们只管做完，不会问你是干什么用的。”小欢说，自己有各专业的辅导团队，提前预约、随时答疑，且承诺不会过问买家隐私。记者注意到，这类商品链接的标价通常很低，在10元左右，吸引买家“上钩”后，卖家根据题目难度、买家要求的正确率等重新定价。
阿东同样提供协助期末考试作弊的服务。8月下旬，他在朋友圈发布“期末考补考将至，想过的来，你懂”。记者从朋友处获取到一份自动化专业的卷子，该卷难度较大，且网上无法搜到答案。随后记者向阿东假称有一位该专业的大四学生朋友需补考，并虚构了一个考试时间。阿东要价380元，记者付款后不到半小时，他便回复已找到985高校在读研究生代为答题。“一定能给你做到90分以上，尽量考高点。”他承诺说。
到了指定“考试时间”，记者将卷子拍照发送给阿东，阿东很快便陆续转来代做者手写的答案，考试时间原定两小时，他只用43分钟便全部答完。经记者寻找的专业人士评估，该代做者仅算错一个数，其他题目均作答正确，得分在95分左右。阿东还自信地说，所有科目他都有人能做。当记者试图询问上述做题者身份时，阿东声称和代做者签了保密协议，不会将其身份公开。当天下午，阿东发朋友圈宣传道：“补考顺利，做题又快又准，小学弟极力好评。”
阿东还透露，他之所以掌握各种作弊资源，是因为加入了很多大学生校内群聊，“高薪”笼络了各地区、各高校的学生。他还对如何寻找客源“支招”：“建个小号，多加点校内、校外的群，客户不就有了吗?”
(以上卖家姓名均为化名)
律师
以辅导为幌子“助攻”作弊难逃法网
国信信扬律师事务所主任、广州市律师协会副会长、广东省政府立法咨询专家林泰松律师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购物平台商家以“课程辅导”为幌子提供考试作弊等服务的行为，一经查证属实构成违法。同时，他指出：“在现实生活中，考试作弊与正常答疑差异极大，足以通过是否时间特定、是否存在卷面、是否方式复杂、是否亲自作答等多方面综合辨别。”
林泰松建议，对于隐蔽交易的商家，各平台应提高商家准入门槛、加强业务资质审查。对于认定提供作弊服务的商家，应将其及时列入黑名单并主动向有关主管部门上报。对于部分商家通过其他社交软件发送私信从而逃避平台监管的行为，平台可通过设置弹窗等方式对消费者进行风险提示，并对相关商家进行处罚。构成违法犯罪的，可将相关线索移交公安机关。值得注意的是，阿东和阿远涉猎的雅思线下作弊，即使作弊行为发生在境外，但依然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对其进行管辖。
对于找人替考“助攻”的考生，林泰松表示：“相关单位一经发现查证，作弊人员将面临不予录用或者录用后解除劳动关系的风险。涉及公务员录用考试等法律规定的国家考试的，相关单位可将线索一并移交公安机关。”他也提醒，寻找这些不法商家，还极易存在个人信息、资金账户泄露等风险。
广东财经大学网络传播学院网络传播系副主任朱立芳博士说：“大学考试作弊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不同学校惩处方法不尽相同，轻则挂科处理，重则影响学位证的授予甚至直接开除。”她强调，社会公平需要年轻人来接力维护。
标签： 考试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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